第3700章 区区亡魂,还想登仙封神,活人可能乐意?-《叶楚月夜墨寒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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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book chapter list     兰若亭诧然,眸光剧烈地闪动。

    这才想起——

    周怜之战中,楚月的身法行位,武技法则,既有着过目不忘红炉点雪的本领,亦能信手拈来,不费吹灰之力。

    “你暂且跟在本侯的身边,将兽骨法则写完,兰公子熟背于心,即可回到万道。”

    “万道之路,长途跋涉,艰辛坎坷,且无诸多助力。”

    “便是本侯,也是远在天边。兰公子,你可愿?”

    楚月正视兰若亭的眼睛问道。

    兰若亭是个聪明人。

    他懂楚月的打算和计较,以他兰若亭为笔画春秋蓝图。

    “兰某,愿意。”

    “万死不赦于此路,行此道。”

    兰若亭红着眼睛,一股掩藏在深处的狠劲浮在眉目。

    乃是经过九死一生的韧。

    “一为己身,报仇雪恨。”

    “二为母亲,长乐无虞,终有团圆之日,庇护其晚年直至终老,定要损害母亲之人恶有恶报。”

    “三为侯爷,以德报怨,知遇之恩,来日登顶万道,兰某所拥有的,便是侯爷麾下的。兰某若死在路上,那便请侯爷再择高明,是兰某无用。但若亭定会竭尽全力,绝不会有片刻的松懈!!”

    兰若亭作势就要跪下去。

    楚月单手将他托住,颇具欣赏地看着兰若亭。

    说是知遇之恩,不过是利用。

    她需要提前在万道部署,好过两袖清风前去。

    “刺啦”一声响起。

    就见兰若亭割裂掌心血,以血为笔画天地契。

    契符骤成,晦涩难懂,有种诡丽浩瀚的美。

    最后,兰若亭点燃焰火,将符契的底部燃烧,便以缓慢的速度,烧作灰烬。

    闪耀着粼粼火光的灰烬,点点如萤,汇聚成群,湮灭在了楚月的眉心。

    相连彼此,血契定则。

    天地为引,十世做奴。

    “天地血契中的奴契符。”

    柳霓裳的目光闪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兰若亭道:“我既为侯爷做事,就该干脆利落,甘愿做侯爷的殿下之臣。奴契符一经形成,血流于身,来日登顶,纵然富贵迷人眼,吾若做出背叛侯爷的事,符便如断骨之刀,害我脏腑,随我血肉,斩我百骸,剩我于残肢在人世。”

    “若亭,愿做侯爷之奴。”

    他抱拳躬身,深深地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没人比他更清楚,这是多么难得的造化。

    贵人相助,如东来紫气。

    他必须抓住这机遇。

    “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,我不疑心你的为人和赤诚。”楚月缓声说。

    “世间赤诚皆可揉碎酿做酒肉,所谓真心瞬息万变,时间留不住任何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侯爷既愿助我,千载难逢,常言有云:贤臣择主而事,良禽择木而栖,吾则唯侯爷马首是瞻,来日侯爷振臂甩袖,若亭绝不会有片刻的怠慢。若亭不以真心,只以怒契符。侯爷历经来路,时至今日,应当比若亭更加清楚,真心难得可贵,真心稍瞬即逝。”

    兰若亭一则想表明自己不可更改的真心,二则希望楚月鼎力相助。

    只有变成利益共同体,才会是一条船上的蚂蚱。

    许予瞥向兰若亭的眼神,多了几许欣赏的意味。

    兰若亭久经人世之苦,清楚机会难得,不愿放弃,更不给楚月任何反悔的机会。

    况且,如若楚月诚心收他于麾下,奴契符的事只有兰若亭自己提出来,俩人之间才算除了互相利用的关系外,还有一份真正的情谊。

    “好,本侯定全力相助,开尽扶摇风,送你上青云。”

    楚月眯了眯眼眸,不再拘束,大方坦荡收下了兰若亭以奴为契的投诚贴。

    她需要这样利落的人。

    兰若亭眼眸睁大,映着对方的黑金龙袍。

    如骤亮的光华,点燃了信仰和前路的方向。

    他将不再浑浑噩噩。

    势必抓住这借力,青云直上,扶摇万里九重天!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兰若亭重新戴上面具,换好了新的衣袍,跟在了楚月的身边。

    回到界天宫,就瞧见龙子蘅跟慕老夫人等有说有笑的。

    太夫人歉意道:“龙队长,愿以为,你还会怪罪我等。想不到龙队长是这等通情达理之人,豁达之高,让老身油然起敬。”

    “我和诸位交情匪浅,情同家人,焉有怪罪之说?”

    “能再见诸位,便是重逢之喜,心花怒放的欣喜已是冲了满脑,谈何怪罪?”

    龙子蘅文绉绉的儒雅模样,叫楚月有些不大适应的。

    叶无邪嘴角猛抽,瞧着对方那登堂入室反客为主的样子,倒像是这厮是孙子,自己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。

    楚月摸了摸下巴,眨巴两下眼睛。

    龙队长……

    当真没有怪罪吗?

    那小情绪闹得,她都快招架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你们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太夫人说:“借界天宫宝地一用,炖好了汤,适才分给守夜的将士们喝了点,还给你们留了些呢,天寒地冻长夜霜冷,快来喝一口热乎的。”

    修行者多是辟谷,百日不食也无大碍。

    但五谷杂粮之正气之源,长久不食也会影响修炼的根基。

    纵不如那些辟谷丹、果腹丹来得精贵稀罕,却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。

    叶无邪的身体微微僵住。

    想要说有关于祖父的事情,却不知如何提起。

    他不敢去看祖母浩瀚深邃温柔慈和的眼睛。

    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。

    谁也不敢断定从前和以后。

    “这位是……?”

    太夫人拄着拐杖走来,一眼就看到了兰若亭。

    兰若亭坑蒙拐骗之时可谓是舌灿莲花,滔滔不绝。

    这会子倒是拘谨了起来,喉结滚动,就连眼神也不敢乱看。

    他低下了头,正要说自己是和侯爷相连着血契符的奴。

    “新相识的朋友。”

    兰若亭话尚未说出口,就听见楚月回得轻飘飘,是那么的顺其自然。

    他扭过头,定定地看了好久。

    从心脏,到指尖,神经末梢都跟着悄然地颤动。

    朋友。

    他从未有过朋友。

    胞弟的未婚妻倒是想结识他。

    但在他被毁容后,看他的眼神便如看街边乞丐,走家行窃的老鼠。

    仿佛是什么晦气的垃圾。

    兰若亭至今都忘不掉那样的眼神。

    “榕榕,他是谁啊?”同行的少女问。

    那人回:“不认识,大概是哪家想要攀附权贵的人吧。”

    “啊?当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,生得如此模样,奇丑可怖,还妄想攀附权贵?”

    “榕榕,你可要离他远点,别有什么不轨之心,我见他时常看你,当真是想吃天鹅肉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兰若亭浑身发冷。

    彼时的他在想,自己定是疯了,觉得榕姑娘会为自己伸冤。

    胞弟是因为榕姑娘才乱刀割裂焰火烧毁他容貌的。

    他不曾怪过榕姑娘。

    因为他知道,胞弟才是始作俑者,该死的真凶。

    他甚至还抱有一丝幻想,认为如榕姑娘这般姣好的女子,定能襄助他。

    “原是朋友,可有什么忌口,恰好热汤有多,喝上几口暖暖身子吧。”

    太夫人慈和的声线把兰若亭从思绪之中带了回来。

    他怔怔地看了过去,浑身发冷,对上了太夫人温暖和煦的眼神笑意。

    “这孩子怎么了?”慕老夫人问道。

    老伯公皱了皱眉,“怎的浑身发冷?”

    慕惊云取了一件虎裘过来,披在了兰若亭的身上,又取出裹着精致绸缎的滚烫暖石递于兰若亭的手上,“正是天冷,穿得有些少了。”

    慕臣海不多说什么,只是一掌下去,灵力氤氲,给屋子里的暖怒生了点热意。

    “汤来咯。”

    慕临风用托盘端着汤的行路模样看起来都是个不着调的。

    故作英俊风流的飒爽,好似端的不是汤,而是在天涯仗剑,足踏峻峰。

    楚月接过汤,喝了一大口。

    等到后半夜,她便要去卫老棺前守夜,送老将军一程。

    “侯爷。”

    顾小柔匆匆而至,“剑星司原决定明日所筑,但卫老之事,可要避开,等过段日子再筑?”

    “不用避开。”楚月双手捧着汤,掌心暖和。

    外头寒风肆虐,冷月高悬,屋内生温,倒如春暖。

    兰若亭竖着耳朵听个仔细。

    他能跟在侯爷的身边不多,亦想学着点什么。

    “可是远征大帅……”

    顾小柔颇为顾虑。

    “远征大帅薨逝,海神大地芸芸众生无不动容,剑星司又是众望所归,剑修所向,且也是万剑山的眼中钉肉中刺,此刻开筑,只怕落人口舌。”

    “无妨。”楚月又喝了口汤,才说:“剑星司偏要在远征大帅薨逝之日开筑,因远征大帅亡于周怜一役,剑星司又开筑于血海之上,天梯脚下,既载道义,又承天梯之重。便要大地的每个修行者,都不忘这段幽暗时日的苦战,每一个登天梯而去的修行者,都会铭记,远征大帅固已薨逝,但老将军的精神永垂不朽,会深种在每一个他乡的海神人。由此,剑星司存在的意义,就不仅仅是剑修。”

    兰若亭喝着汤,聆听认真,豁然开悟,头皮酥酥麻麻的痒,好似要长脑子了。

    顾小柔眼神一亮,惊喜道:“如此说来,便能一通百通,今朝反而是剑星司开筑的吉时。便如大师姐所言,我这就说去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

    楚月再慢点喊,只怕视野里再无顾小柔了。

    这厮看似小家碧玉的娇软,实则风风火火之利落霹雳。

    顾小柔脚步顿住,黑葡萄般的杏眼回头看,“师姐还有事情要交代吗?”

    她满脑子都是剑星司的事,天真无邪的眸子里只有对剑星司未来的憧憬。

    楚月好笑地看向她,舀了一碗汤上前,“喝完再走。”

    “好嘞。”

    顾小柔咧着嘴笑,接过了一碗汤,双手捧着,猛地灌入了喉里。

    眨眼睛,瓷器雕花的汤碗就已经见了底。

    “既是明日开筑剑星司,就得趁星夜备好诸多事宜,否则临时抱佛脚就不好了,届时忙得团团转,焦头烂额容易出错。我先去定一个大致的方向,等到晨时,还要祭拜卫老先生。师姐你安心守着,剑星司的事交给我,有我在  ,你无需动身。”

    “我去啦。”

    顾小柔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和活力,临行前甚至还用元神之力洗涤干净自己喝过的汤碗,去时如一阵风,谁都留不住。

    夜色匆匆,她也匆匆。

    兰若亭讷讷地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又端详着楚月的神情变化,疑惑楚月为何不恼。

    这顾小柔的一番言语,分明是喧宾夺主,又夺权之嫌。

    他可记得,幼年时期,父亲的部下如顾小柔这般,后来被父亲斩于马下,毫不留情。

    “剑星司既是侯爷的,焉能完全交给她,小柔小姐此话莽撞无礼了。  ”

    兰若亭说话的同时,亦是在表忠心。

    “她心赤诚,只想分忧,并无二意。”

    楚月解释道。

    “况且——”

    她回眸看去,笑时灿烂如阳,“纵将剑星司给她又何妨?”

    顾小柔不懂为人处世的弯弯绕绕,说的都是性情之字,也是打心底里想为楚月分忧。

    兰若亭呼吸一窒,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楚月。

    诚然。

    他面对楚月,犹如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。

    即便签订奴契符,亦是权衡利弊,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,希望楚月能够信任他,然后尽可能的相助他。

    但他没想到,曙光侯的赤诚之心,不拘贵胄。

    提携有之,利用有之。

    真心亦有之。

    兰若亭端着碗的手有些颤。

    “抱歉,是兰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。”

    “时刻警惕,审时度势,这是好事,不用抱歉。”

    楚月回到椅上,看了眼兰若亭说:

    “芸芸众生相,人和人注定不同,但人性的本质相通。”

    “兰公子,我只希望,你有更多的警惕和戒备。”

    “日后与人为善也好,打交道也罢,或是建立感情羁绊,都要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。因为,人生是你自己的。”

    兰若亭紧抿着唇,低下了头:“是——”

    之后,暖怒生烟,其乐融融。

    兰若亭的汤喝完了,心里痒痒,胃有点儿馋,却不敢多要一碗。

    正如当年,他多吃了一块肉,胞弟哭闹,父亲就把他吊在梁上鞭挞。

    这是他一辈子都解不开的难题。

    他不懂同样是血肉至亲,为何父亲对他与胞弟,则是天差地别的态度和待遇。

    “再来一碗吧。”太夫人浅笑,为兰若亭添上了一碗汤。

    “不,不用了。”兰若亭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够喝,喝饱为止。”

    这时,兰若亭才想明白,为何侯爷对大楚的荣华富贵一屑不顾了。

    拥有过这般好的家人,又怎么看得上那虚情假意的人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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