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章-《完美失控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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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回国后他们一起去临终关怀医院看望了lily,开春了,天气很好,那天阳光灿烂,去的时候是下午,病房的落地大窗透进满当当的阳光,照得一屋子都是金色的,夏倩就坐在床边给lily念小说。

    lily睡着了,夏倩见他们进来,抬头冲他们笑了笑,又低头继续往下读:“……黄蓉见郭靖要败,心中焦急,走近他身边,只要他一遇险招,立时上前相助。……没办法,我不能停,我一停她就醒了,老大不高兴。”她在《射雕英雄传》里冷不丁插了一句,做着武侠梦的lily好似听懂了似的,在睡梦中似有若无地皱了皱眉,夏倩就又接着读了下去,“郭靖闪开对方斜身蹬足,瞥眼只见黄蓉脸色有异,大见关切,心神微分……”又忍不住皱眉小声道,“哎呀好烦啊,你们来喂我狗粮,读个武侠小说都要被喂狗粮!”

    那天他们没有打扰lily的好梦,只在要走时夏倩对睡着的lily说了一句:“我插播一个广告,谭阵和盛野来看你了,”她压低声,好像小孩子在说悄悄话,“他们结婚了。”

    盛野总觉得lily听到了,阳光照在她嘴角,她的表情有微笑的弧度。

    谭阵俯身对病床上的lily小声说了句:“我们改天再来看你。”

    后来他们又去了一次,和lily说上了几句话,但大部分时间lily都在睡觉,她睡得都很舒服,再后来,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,lily的精神也突然好起来,嚷嚷着要去春游,夏倩便带她去附近郊游了几日,开车的时候经过一处山谷,lily被那里的风景吸引,夏倩就租了附近一栋木屋,让lily好生享受了几日山间生活。

    盛野和她们视频过一次,lily就坐在木屋的大露台上晒太阳,摆摆手朝他打招呼,眼光很灿烂,镜头里lily和夏倩的眼睛都是微眯着。夏倩说lily每天下午都在露台上喝红茶,看山谷的草甸和小鸟,虽然身体每况愈下,但精神意外地不错,眼睛也好,戴着老花镜看她珍藏的小说。

    然后有一天下午,夏倩泡好茶端出来,见lily在露台上盖着毛毯睡着了,她走过去叫了她几声,lily没有醒过来,武侠小说还放在她膝盖上,她闭着眼睛,面朝春暖花开的山谷,走得很安详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盛野和谭阵去了lily的葬礼,当然他们是分开去的,然而这样的场合也逃不过无孔不入的狗仔,谭阵被在葬礼现场拍到,于是更加盖章了他与夏倩的关系,而他们也都没有再出来申辩什么,盛野知道谭阵不想这些世俗纷扰打搅了lily宁静的辞世。

    盛野很羡慕夏倩,她几乎做了能为lily做的一切,她那么伤心,但伤心之余,也可以平静地对遗像里的lily说:“外婆,我没有遗憾了,希望你也走得没有遗憾。”

    而自己却是一个违背了在父亲病床前的誓言的人,现在他有钱了,事业有成了,但那些遗憾再也没有办法弥补了。

    他们是在四月初送走lily的,盛野没想到月底时又送走了艺海剧院的肖院长。

    在艺海他只待了一年,同肖院长见过几面,但谈不上很熟,只是跟着剧团的大家叫他肖师父。院长去世前他也去医院看望过,和介叔一起,肖师父当时刚从心脏病急性发作中缓过来,精神不太好,护士让他们探病的人不要在病房待太久。

    盛野还记得那天肖师父躺在病床上,对他感慨:“你要不是被介平安拐走了,会是一个很棒的话剧演员的,像你爸一样。”

    他才知道院长竟然认识父亲,但院长当时看着已经很疲惫了,他也就没有多问,只有介叔不当一回事地在旁边嘟囔了句:“哪儿是我拐走的,是谭阵拐走的。”他还下意识掏出烟来想抽,盛野重重咳嗽了一声,介平安才后知后觉地把烟又揣了回去,老实巴交地坐着。

    院长偏头看介平安,说:“那不也是你把谭阵领来的吗?拍电影虽然好,但话剧才是你的老本行啊,你不要偏心啊。”

    盛野看向介叔,见他一言不发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谁都没想到院长会在几天后的夜里突然辞世。

    一个月里盛野第二次参加别人的葬礼,和夏倩给lily办的简单的仪式不同,这次来了好多人送院长最后一程,盛野看着几天前还和自己说话的人如今无知无觉地躺在冰棺里,想心脏病原来可以走得这么突然,这么没有预兆,他不由想到谭阵的妈妈,在灵堂里的每一秒,心里都像压着石头。

    遗体告别仪式结束,他没见着介叔人,跑回灵堂一看,才见介平安一个人杵在遗体前,站着在抽烟,盛野走上前,拿了几支香,递给他,说:“我们再送送院长吧。”

    介平安接过香,点燃,插好,喉咙滚了滚,说:“你爸当年铁了心要去港岛发展,肖哥是最反对的,后来你爸……出了事,”介平安皱了皱鼻子,“肖哥和我说,他当初就该把你爸绑着,他很自责。其实我也有责任,你爸做那个决定,他身边我是唯一支持他的,我和你爸都向往大银幕,区别只在于,我是因为不满足舞台上那点儿掌声,那点儿聚光,你爸,他其实更纯粹一点,”说着叹了口气,“一直也没和你说过,你爸之所以会想去港岛发展,只是想给自己喜欢的人更好的生活,你也知道,就算是现在,话剧演员都是很穷的,又穷又辛苦,那个年代就更别提了。”

    盛野头一次听说这些,那个“喜欢的人”显然不是母亲,那时老爸还没和老妈演病院爱情故事:“那个我爸喜欢的人,最后因为我爸出了‘车祸’和他分手了吗?”

    介平安摇了摇头:“在那之前就分了,人家找了个更好的归宿。”他抬头看向灵堂里的遗像,叹气道,“三个人现在就剩我一个了,都是生病走的,估计我也一样吧……”

    盛野受不了,说:“你和他们可不一样,我爸和院长都有老婆,你没有,我爸和院长都没成名,你成名了,我估计你得活到九十九。”

    介平安被他逗笑了,然后两个人都笑了。

    谁都知道,院长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更多人走进剧院,让话剧和舞台走进更多人的生活,让那些热爱话剧的演员,让那些为舞台奉献一生的艺术家得到应有的回报。回到富山后,盛野和谭阵聊了一晚上,聊起院长,也聊起父亲,越说越感慨:“我们这些当影视演员的的确是占了天大的便宜,占了时代的便宜,那么多经典的话剧,那么多厉害的话剧演员,都没法被人知道。”他想起那本曾经被自己扔掉的相册,想起那上面许许多多鲜活的面孔,“好多人,看着看着就老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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